家鄉(xiāng)紅薯香
楊雪坦
“霜降碧天凈，秋事促西風(fēng)?！彼倒?jié)里刨紅薯算是莊稼地里最后的秋收了。
那年，父親趕著牛車，拉著我和母親弟弟去刨紅薯。俗話說，霜不離降，降不離霜。被寒霜打黑的紅薯秧無精打采的趴在地里，枯黃的草尖兒上一層白霜。作為先鋒的我，當(dāng)仁不讓去掃障礙。我右手握鐮刀，左手拽著紅薯秧，在距離地面二十公分處，手起刀落，紅薯秧瞬間與根分離。我愈戰(zhàn)愈勇，把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紅薯秧扯到一邊。為刨紅薯打前戰(zhàn)。
父親是主力，手輪大鎬，在紅薯秧根外一尺處一鎬下去，把鎬頭往懷里一帶，紅薯秧的喜人碩果破土而出，大的小的，圓的長的，粗的細(xì)的，都簇?fù)碇t薯秧根。父親把一棵紅薯秧根連同果實移到一邊，再用鎬頭在這個坑周圍翻一下，把那些被落下的翻出來。
掄大鎬刨紅薯是個體力活，父親時不時地在手心“啪”吐口唾液，然后繼續(xù)刨紅薯。我不明白父親吐唾液的意思，可能是給自己鼓勁兒吧。抬眼一看，一個個色澤誘人的紅薯簇?fù)碇粩[在了地上，一行行，一排排，煞是壯觀。
母親和弟弟也不甘落后，負(fù)責(zé)分揀裝車。母親的手雖然滿是大大小小的裂口，干活依然是那么麻利。母親小心翼翼的將紅薯上的泥土抹去，八九棵一捆，把一棵棵紅薯蔓根捆在一起，一捆捆擺一排放好。弟弟學(xué)著幫忙，他那稚嫩的小手捧著紅薯，眼中閃爍著興奮與好奇的光芒。把那些脫離根蔓的紅薯抹去泥土，撿到用藤條編的背筐里，一筐筐背進(jìn)平板車?yán)铩５艿芤贿叡?，一遍歡快地喊“看我背得多快，車上一堆紅薯了?！蹦赣H在一旁笑呵呵地鼓勵他，夸獎他。弟弟一趟趟跑得更帶勁了，腳下踩著風(fēng)火輪一樣。
霜降的紅薯，經(jīng)過寒霜的洗禮，淀粉轉(zhuǎn)化為糖分，口感更加甘甜。我忍不住拿起一個擦干凈的紅薯，輕輕一咬，甜美在口中蔓延，仿佛這就是秋天的味道。
夕陽西下，天邊泛起一抹紅暈。我們家的紅薯地變得更加熱鬧起來。鄰居們也被這豐收的景象吸引，紛紛過來幫忙。大家有說有笑，談?wù)撝衲甑氖粘桑窒碇髯缘募t薯烹飪方法。
父親放下手中的鎬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著滿地的紅薯，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閨女，今年的紅薯長得不錯，弄得這么快，多虧了你！真是長大了！頂事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中卻充滿了自豪。
隨著最后一捆紅薯裝車，我們滿載而歸?；丶业穆飞?，牛車吱呀作響，仿佛在歌唱著豐收的喜悅。父親手揚(yáng)皮鞭趕著牛車，不由地哼唱著小曲，“在那希望的田野上……?！蔽彝嚿系募t薯，思緒飄向遠(yuǎn)方：這些紅薯將變成冬日里的溫暖，陪伴我們度過漫長的寒冷時光。
當(dāng)晚，母親煮了一鍋紅薯粥，熱氣騰騰的紅薯的甜和著粥的香彌漫了整個屋子。我們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前，品嘗著勞動的果實，享受著家的溫馨。
如今，我已離開故鄉(xiāng)多年，也不再種紅薯，每每看到街上的烤紅薯，生紅薯我都會買回家，有時也熬紅薯粥，卻再也沒有兒時紅薯那種香甜的味道。母親熬的那一鍋熱氣騰騰的紅薯粥啊，成為了我一生揮之不去的鄉(xiāng)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