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
曹世忠
除夕。陳老六打了幾次電話，沒人接。又往村子外面看了好幾次，仍然見不到兒子兒媳的身影，嘆了一口氣，回到家。兒子在澳大利亞經(jīng)商，有房有車，小日子過得挺有滋味。工作忙，三年了沒有回家。兒子媳婦說好了今年回家的，帶著孫子一塊兒回家，咋就不
上午，好多人家貼上了紅春聯(lián)，那年味就一下子飄上來了，濃濃的。掛上了紅燈籠， 紅盈盈的，像一團火焰，周圍的空氣都暖融融的。大門上的春聯(lián)總不能不貼。陳老六從院里搬一掛梯子，支好，晃晃，牢靠了。他今年七十多歲了，腿老了，上不了梯子，只有干著急的份兒。上不了，也得上。剛上了兩個梯橧。侄子從這路過了，喊叔，你可不敢上，老了，掉下來，咋辦？
侄子上到梯子上，幫著陳老六貼春聯(lián)。
扒高上低的事情說一聲。侄子把春聯(lián)貼完，叮囑道。
下午五六點鐘。陳老六把掛在后上房的祖志放下來，父母親的照片拿出來放好，香爐裝上，放了鞭炮，才開始安神。一年忙到頭，終于可以松口氣，迎接來年的好日子了。他剛騰開手，老伴便大喊，過來吧，開始包餃子。
說實話，包個餃子對老伴來說，在過去不是啥難事兒，可是三年前，她得了腦梗，出院后，卻落下后遺癥，左腿左胳膊癱了，不會動。鍛煉了半年時間，生活雖能自理了，但是左胳膊不太會動。陳老六是知道這事的。臘月二十六就對老伴說，不中，咱去商店買些手工水餃。揀好的買，味道不錯的！
老伴不讓買，說，買得再好，也不如自己包得好吃。
老兩口就開始包餃子。分工明確。陳老六負責拍餃子片兒，老伴負責包，右手把餃子餡攤上去了，左手顫巍巍地抖動著把餡兒晃了下來，案板上灑得到處都是。餃子片兒擺了很多，餃子卻包不出來，鍋里的水滾了，翻著白色的水花兒。包了半天，才包了十幾個；那餃子長不長，圓不圓的，有幾個皮兒還沒裹住餡兒，蔥、蒜還有紅霞霞的肉露在外面，赤裸裸的。包好的餃子下到鍋里，又煮了個稀巴爛，面皮兒餡兒在鍋里飄來飄去……
手不聽使喚了，擱在前幾年包個餃子值啥？老伴說。
可不是，前幾年孩子媳婦都在家，包的包，下的下，餃子煮熟了，你一碗，我一碗，人氣旺，多好！可這陣兒只剩咱倆了……陳老六說。忽然聽見一陣嗚嗚噎噎的聲音。忽然，他發(fā)現(xiàn)，老伴哭了。沒想到，自己無意的一句話，竟觸到了老伴傷心處。
哭啥？你！過節(jié)的，哭啥哭？
老鳥把小鳥養(yǎng)大了，飛出去的小鳥都有了窩，老鳥孤零零的。老伴說著，竟然哭了起來，我想咱那孫孫，都一年不見了！
想想也是。不見就不見吧，我都不想。話是如此說，陳老六不知咋回事？竟然也哭了，怕老伴看見，急忙走到院子里，找毛巾擦了一下，回到屋里。老兩口只覺得心里不舒暢，為啥不舒暢？一時半刻又說不出來。今年兒子媳婦還有孫子都不在家，空蕩蕩的。想看看春晚，屏幕上張燈結(jié)彩，花紅柳綠，鶯歌燕舞；不看還好點兒?？戳?，心里的那種失落感便恣肆橫流，在眼前彌漫著，盤旋著；久久不肯散去……
第二天，春節(jié)。噼噼啪啪的鞭炮聲起來時，陳老六翻身下床，自個兒點燃了柏枝，放了鞭炮，咋覺得少一點兒啥。等到他和老伴端起餃子開始吃的時候，兒子媳婦回來了。小孫子一進門，就大喊了一聲：“奶——奶奶！”
又喊了一聲：“爺——爺爺！”兒子、媳婦孫子回來了。陳老六忽然有點兒像漫步在黑夜里的人見到了太陽，像在車轍里的魚兒見到了河水，那一瞬間，他落淚了，晶瑩的淚珠掛在了眼角。
“回來了。咋那樣晚？”老伴問。
兒子連忙說：“媽，本來可以提前到家的，沒想到路過一個山區(qū)，路上碰到了泥石流，堵了幾天路。緊趕，慢趕，昨天也沒趕回來?！?/span>
“回來，回來就好！”老伴一想到電視上賅人滾滾的泥石流，兒子也算平安回家，鼻子一酸，就哭了。
這一哭，老兩口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都哭起來了。兒子勸了好久，才控制住了情緒。誰想媳婦不高興了，高聲大嗓說：“哭啥哩，哭！俺也不是待你老賴，眼下不缺吃，也不缺喝，更不缺錢花，啥東西都有，哭啥哭？”
春節(jié)，歡喜熱鬧的氣氛一下子無影無蹤，天倫之樂降到了冰點。
晚上，兒子媳婦一夜沒睡好。想來想去，還是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是呀，爹和娘生活上應(yīng)有盡有，春節(jié)咋那么不如意呀？
“找點空閑，找點時間，帶著孩子回家看看……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大貢獻呀，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團團圓圓。常回家看看，?；丶铱纯础?/span> 第二天，手機的鈴聲響了，是老同學相約中午聚餐的。鈴聲是歌曲《?；丶铱纯础贰Ｄ且凰查g，兒子和媳婦眼前忽然豁然開朗，兩個人相視一笑，終于摸到了爹和娘的心思…………
（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作者簡介：曹世忠，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員。1998年開始創(chuàng)作，作品散見于《天津文學》《安徽文學》《微型小說選刊》《百花園》《天池》《金山》《牡丹》《中國國土資源報》《河南日報》《鄭州日報》《文藝生活》《遼河》等報刊雜志。小小說集《神醫(yī)王二佗》（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出版）獲鄭州市“寫鄭州”優(yōu)秀成果獎。文學評論《為主旋律的旗幟添彩》被河南省國土資源廳主管的《資源導(dǎo)刊》評為“好文章、好圖片”國土文化類一等獎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