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城市的屋檐時,我總愛往那條老巷走。巷口的路燈早過了服役的年頭,燈泡蒙著層薄薄的灰,投下的光也帶著幾分昏黃,像被歲月揉皺的宣紙,將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在青石板路上拖出晃晃悠悠的弧度。晚風(fēng)穿過巷弄,帶著街邊小飯館飄來的飯菜香,還有墻根下野菊的淡香,輕輕拂過臉頰時,總讓我想起那個同樣有月光的夜晚。
那晚的月光不像尋常那般皎潔,倒像個喝醉了的旅人,跌跌撞撞地從巷口的枝椏間漏下來,碎成一地銀斑,又順著斑駁的墻面滑下,輕輕落在我的肩旁。就是在那時,你從巷的另一頭走來,穿著淺色的連衣裙,手里提著剛買的糕點,腳步輕快得像踩在琴鍵上。你沒說話,只是笑著朝我招手,眉眼彎彎的樣子,像極了這月光,不刻意,卻在不經(jīng)意間,像一顆小石子,“咚”地一聲掉進我的心房,漾開圈圈漣漪。自那以后,這條長巷、這盞路燈、這跌撞的月光,都成了藏著你的記號。
后來,我常去巷口那家小酒館。昏黃的燈光下,酒杯里晃蕩著窗外霓虹的光,紅的、藍(lán)的、黃的,混在一起,像揉碎了的星河。我總愛往酒里兌些思念,看那透明的液體里,慢慢暈開對你的牽掛,然后端起杯子,小口淺嘗。酒的辛辣混著思念的甜,滑過喉嚨時,眼前總會浮現(xiàn)你的模樣——你站在巷口的月光里,長發(fā)被晚風(fēng)輕輕吹起,飄逸的發(fā)絲拂過你的臉頰,你抬手?jǐn)n發(fā)的瞬間,連月光都仿佛為你停駐。每一口酒,都喝出了你的影子,每一次吞咽,都像是把你的模樣,又深深刻進心里幾分。
酒館的門沒關(guān)嚴(yán),風(fēng)順著縫隙溜進來,輕扯著我的衣裳。那觸感很輕,像極了從前,你靠在我肩頭時,輕輕躺進我胸膛的模樣。那時的風(fēng)也這般溫柔,帶著你的發(fā)香,吹得人心頭發(fā)癢。如今,那點曖昧的癢,早已褪去了當(dāng)時的青澀,卻在回憶里瘋長,長成了纏繞心頭的藤蔓,越是想扯斷,越是纏得緊密。我常盯著酒杯里晃動的光影發(fā)呆,總覺得下一秒,你就會像從前那樣,推開門走進來,笑著說“等你好久啦”,可每次回頭,只有空蕩蕩的座位,和墻上時鐘滴答走過的聲響。
夜深了,城市的喧囂被夜色悄悄收藏,汽車的鳴笛、人群的喧鬧,都漸漸淡去,只剩下巷子里偶爾傳來的貓叫,還有酒館老板收拾酒杯的輕響。我在這寂靜里,獨自守著一方小小的角落,守著你曾給我的那些夢——夢里我們一起在巷口看月光,一起在酒館里分享一碗甜湯,一起在晚風(fēng)里牽手散步,連影子都挨得緊緊的。這些夢帶著微醺的暖意,讓我在沒有你的日子里,依舊帶著幾分癡狂,不愿醒來。
我知道,于你而言,或許只是路過我的時光,像一陣風(fēng)掠過巷口,像一片云飄過夜空,未曾留下太多痕跡。可我卻在這場短暫的相遇里,徹底迷航,像個獨醉的人,在回憶的海洋里漂泊。那些有你的過往,那些藏在月光里、酒香里、晚風(fēng)里的片段,我都一遍又一遍,在靈魂深處反復(fù)珍藏。哪怕長巷的路燈終會熄滅,哪怕酒杯里的霓虹終將散去,只要想起你,想起你曾不經(jīng)意間掉進我心房的模樣,這漫長的夜,便有了溫柔的余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