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的胎骨在云紋里蘇醒時
江濤正把三國以來的水勢
疊成蛇山脊背的階梯
每個飛檐都翹起一片天空
托住那些失蹤的鶴翼碾碎的云
琉璃瓦吞下無數(shù)次日升月沉
龜山將斜影楔入城墻磚縫
而長江始終以青銅編鐘的韻律
捶打九省通衢的關(guān)節(jié)
橋墩穿過潮聲
把琴弦埋進渡口
崔顥的墨跡還在梁柱間游走
太白擱筆處
鉛灰的云層突然裂開
有詩句碎成金粉
落向 鸚鵡洲新長的荻花
煙波里浮起千年前吟哦的星斗
暮色浸透碑廊時
所有典故開始逆向流動
禹稷宮門的銅釘漸漸浮起
古琴臺弦柱自行撥響
磷火沿著石階搬運遺失的韻腳
憑欄人看見的不是風(fēng)景
是青銅鼎腹鐫刻的畫圖在流轉(zhuǎn)——
漢水用銀線縫合荊楚的綢緞
貨輪切開薄霧
將明清的陶罐
填入現(xiàn)代航道的五線譜
此刻黃鶴從未離去
它只是蛻變成江面萬千光斑
在斜拉索上調(diào)整羽翼的角度
當(dāng)霓虹點燃檐角鈴鐸
每聲叮當(dāng)都落成水墨的注腳
此刻我數(shù)著樓層如同翻動竹簡
混凝土里長出青銅的枝椏
電梯井道涌動著唐代的云
而長江依然用篆體
在城市的扉頁上
勻速題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