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海之濱的月牙灣里,住著個叫阿漁的姑娘。她的手比海里的銀線還巧,織出的漁網密得能兜住晨露,漁汛時總能幫鄉(xiāng)親們多捕些魚蝦。只是阿漁心里藏著樁心事——每到滿月夜,她總見浪尖上浮著輪銀亮的月亮,那月亮不隨潮退,不被云遮,像顆落在海里的星子,看得她心頭發(fā)癢。

這天,老漁翁爺爺修補漁網時嘆:“要是能把浪中月留住就好了,夜里行船不用怕暗礁,漁網也能曬著月光格外結實?!卑O聽了,攥著手里的麻線忽然有了主意。她從灶膛里取出三年前曬足了日光的老麻,又去礁石縫里采來會發(fā)微光的海螢草,把草汁摻進溫水里泡麻線,指尖浸得發(fā)藍也不停。
織到第七夜,漁網剛有個雛形,海上忽然起了狂風。阿漁想起還在礁石上曬著的漁網,披了件蓑衣就往海邊沖。剛到灘涂,就見一艘小漁船在浪里打轉,船頭站著個穿月白長衫的少年,正拼命穩(wěn)住船舵。阿漁沒多想,抓起身邊的舊漁網就往海里拋,拼盡全力拽著繩頭,把漁船一點點拉向岸邊。

風停后,少年才道謝,說自己叫月生,是海邊迷路的貨郎。阿漁見他衣衫濕透,便邀他回家喝碗熱姜湯。夜里閑聊,月生瞥見阿漁織了一半的新漁網,眼尾忽然亮了:“這網的紋路,倒像能網住月光。”阿漁紅了臉,把浪中月的事說了,月生聽了,指尖輕輕碰了碰漁網,麻線上的海螢草竟閃了閃。
從那以后,月生常來幫阿漁織網。他教阿漁把漁網上的結打成交疊的“月紋”,說這樣能順著月光的方向聚住光;還幫她去深海里撈來千年珊瑚磨成粉,摻進麻線里,讓漁網多了層暖融融的光。鄉(xiāng)親們都說,阿漁的網越來越亮,夜里織網時,連燈都不用點。

可滿月這天,月生卻沒來。阿漁望著浪尖上的月亮,心里空落落的,索性扛起新織好的漁網,往海邊走。浪頭一卷,漁網忽然被一股力扯著往海里去,阿漁攥緊繩頭不放,竟被帶著浮上了浪尖。等她睜開眼,只見月生站在浪中月的光暈里,長衫飄得像云:“阿漁,我本是浪中月的守月人,因貪玩落了凡,如今要歸位了?!?/p>
阿漁的眼淚掉在漁網上,珊瑚粉混著淚珠,讓漁網忽然發(fā)出耀眼的光。她忽然想起月生教她的月紋結,猛地把漁網往月光里拋——漁網像活了似的,順著月光的紋路鋪開,竟真的把浪中月兜住了。月生驚得睜大眼睛,阿漁卻抹了抹淚笑:“你說過,這網能網住月光,那就能網住你。”
光暈里,月生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他伸手碰了碰阿漁的漁網,輕聲說:“我不能留下,但這月光會跟著漁網走?!痹捯袈?,浪中月化作點點銀光,融進了漁網的每一根麻線里。
從那以后,月牙灣的漁船都掛著阿漁織的“月光網”。夜里行船時,漁網會發(fā)著柔和的光,照得海面清清楚楚;魚蝦見了光,總往網里鉆;連海風都格外溫柔,從不會掀翻掛著月光網的船。鄉(xiāng)親們說,那是月生留在海里的心意,而阿漁的指尖,永遠沾著浪中月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