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壟上春深，飯香療愈
文／豫劍
梅雨季的雨絲裹著潮氣漫進窗戶時，蘇晚正蹲在廚房水池前洗黃秋葵。水珠順著翠綠的果皮滾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虹。她捏起最后一根黃秋葵，指腹觸到那層細密的絨毛——這是今晨五點從基地直送過來的頭茬，還帶著晨露的涼。
"晚晚，你爸又偷摸吃降壓藥了。"婆婆端著陶碗從里屋出來，碗里浮著半朵沒吃完的南瓜花，"昨天測血糖，空腹還是七點八。"
蘇晚把黃秋葵碼進玻璃保鮮盒，抬頭時眼里浮起笑："媽，您把那盒刺黃瓜拿過來。"
塑料盒掀開的瞬間，清冽的瓜香裹著水汽涌出來。表皮的刺還掛著細密的水珠，掰成兩半時，脆生生的聲響像春天踩碎薄冰。婆婆湊近些，看見瓜肉里浸著蜜色的汁，"這黃瓜...比上回買的甜。"
"是咱自家基地的。"蘇晚用刀背輕輕刮去瓜皮，"您記不記得十八年前？咱這地還全是白花花的鹽霜，種啥啥死。"
婆婆的手停在半空。記憶像被掀開的舊相冊，泛黃的紙頁里全是龜裂的土地。那時候她在田埂上哭，看著剛冒芽的麥苗被鹽堿啃得枯黃，老伴蹲在田頭抽旱煙，煙鍋子敲得地面咚咚響："這地，怕是要廢了。"
"后來你爸承包了這片地，非說要種'會呼吸的菜'。"蘇晚的聲音輕得像掠過瓜藤的風，"他砸了三千萬打深水井，說要用國家二級水澆地——您忘了嗎？那年暴雨沖垮了半段水渠，他跪在泥里撈水管，膝蓋腫得跟發(fā)面饅頭似的。"
玻璃保鮮盒里的黃瓜汁滲出來，在白瓷盤里洇出個小湖。婆婆夾起一片，咬下去時發(fā)出清脆的"咔嚓"聲，"真脆...跟小時候在老家院子里摘的一樣。"
"上周體檢，您的血脂降了零點三。"蘇晚翻出手機里的報告，"醫(yī)生說您這血管年齡，比實際小十歲。"
廚房的門被推開，五歲的小孫子糖糖舉著個塑料盒沖進來，鼻尖上沾著點面粉："奶奶奶奶，我做的素肉豆皮！"
蘇晚蹲下來，接過那個歪歪扭扭的飯團。豆皮裹著炒香的香菇丁和胡蘿卜絲，用海苔捏成小兔子的形狀。糖糖仰著臉："老師說，素肉豆皮是植物蛋白，吃了長高高！"
"我們糖糖真厲害。"蘇晚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知道為啥要吃這個嗎？因為里面有好多'小衛(wèi)士'，能幫我們打敗身體里的壞細菌。"
糖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拽著蘇晚的衣角往陽臺跑："奶奶快看！黃秋葵開花了！"
陽臺的花盆里，幾株黃秋葵正舒展著鵝黃色的花苞，像小太陽似的朝著光。糖糖踮著腳摸了摸葉片："奶奶，為什么黃秋葵要趁嫩吃呀？"
"因為它們離開枝頭就會'變老'呀。"蘇晚把他抱上窗臺，"就像小朋友要按時吃飯睡覺，蔬菜也要在最新鮮的時候被吃掉，才能把營養(yǎng)都給我們。"
風穿過紗窗，帶來樓下幼兒園的歌聲。蘇晚望著遠處基地的方向——那里的蔬菜大棚在陽光下閃著銀光，工人們正彎腰采摘，竹筐里的黃秋葵堆成綠色的小山。她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帶菜農(nóng)去參觀時的場景：老周頭捏著黃秋葵的果柄直搖頭，"這玩意兒能賣錢？俺種了三十年白菜，沒見過這么金貴的菜。"
可現(xiàn)在呢？老周頭的兒子從城里辭了工作回來，跟著學種有機菜；隔壁村的王嬸把孫子接回老家，說"咱種的菜洗吧洗吧就能吃，比城里那些帶藥的強"；就連最挑剔的城里客戶，都開著車來基地，說要"給孕婦挑最新鮮的菜"。
"晚晚，"婆婆端著空碗過來，"把那盒素肉豆皮帶兩盒給對門張阿姨。她兒子最近總說便秘，咱這黃秋葵和豆皮，興許管用。"
蘇晚應著，打開冰箱取出兩盒素肉豆皮。包裝上印著"豫鄉(xiāng)田·家常簡裝"的字樣，旁邊畫著戴草帽的農(nóng)民和咧嘴笑的番茄。她忽然想起上個月在社區(qū)做試吃活動，有位白發(fā)奶奶拉著她的手說："閨女，我活了七十歲，頭回知道菜能這么鮮。"
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紗窗落在案頭。蘇晚把黃秋葵、黃瓜和素肉豆皮擺成小塔，在旁邊壓了張便簽："給張阿姨的食療小禮包——黃秋葵助消化，黃瓜補水，素肉豆皮補蛋白，都是咱自家種的。"
樓下的玉蘭樹飄來若有若無的花香。蘇晚望著遠處的菜田，忽然明白父親說的"土地不會說謊"是什么意思。你給它三年時間養(yǎng)地，它還你十八年的沃土；你用山泉水澆它，它便結(jié)出最清甜的果；你不催熟、不打藥，它就把最本真的味道捧到你面前。
而所謂"解除隱性饑餓"，從來不是喂飽肚子那么簡單。是讓每一口飯都帶著陽光的溫度，讓每一片菜葉都藏著泥土的故事，讓每一頓家常飯都成為治愈身心的良藥。
傍晚時分，糖糖舉著空飯盒跑過來："奶奶，張阿姨說，她孫子吃了豆皮，今天拉臭臭可順暢了！"
蘇晚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風里飄來晚飯的香氣——清炒黃秋葵、拍黃瓜、素肉豆皮燉豆腐，還有父親種的有機大米煮的粥。這些最尋常的家常飯菜，正悄悄織就一張健康的網(wǎng)，網(wǎng)住歲月里的疲憊，網(wǎng)住家人眼里的光。
窗外，基地的大棚亮起了暖黃的燈。那是守夜的工人打著手電檢查蔬菜的長勢，像在守護一群正在成長的孩子。蘇晚知道，明天清晨，又會有新鮮的蔬菜帶著露水被采下，坐上冷鏈車，走進千家萬戶的廚房。
而每一頓這樣的飯，都是在給身體"解餓"——解的是細胞對純凈食物的渴望，是對自然本真的眷戀，是每個平凡日子里，最踏實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