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石鎮(zhèn)外的蘆葦蕩邊,阿禾總牽著老黃牛坐在歪脖子柳下吹笛。他笛音清潤,像晨露滾過草葉,連水里的游魚都會停在牛蹄邊,靜聽半晌。

這日秋陽正好,阿禾正吹《秋江夜泊》,忽聞半空傳來鶴唳。抬頭時,只見一只丹頂鶴斜斜墜下,右翼滲著血,落在蘆葦叢里。阿禾忙放下竹笛跑過去,老黃牛也跟著哞了一聲,溫順地蹭了蹭鶴背。他從懷里摸出娘留下的草藥膏,小心敷在鶴的傷口上,又撕下衣襟布條輕輕纏好。

“你且在這兒養(yǎng)傷,我天天來給你送吃的。”阿禾說著,又吹起了最柔的調(diào)子。丹頂鶴偏著頭,紅寶石似的眼睛盯著他,竟慢慢合上了眼。
往后半月,阿禾每天都帶著青麥和清水來。鶴的傷口漸漸愈合,有時還會跟著他的笛音踱幾步,細(xì)長的腿在軟泥上踩出淺淺的印子。直到某天,阿禾吹完笛,鶴突然朝他長唳一聲,振翅飛向云端,轉(zhuǎn)了三圈才漸漸遠(yuǎn)去。阿禾望著空茫的天,心里空落落的,手里的竹笛都涼了。
沒幾日,青石鎮(zhèn)突發(fā)疫癥,阿禾的爹也病倒了,高熱不退,鎮(zhèn)上的郎中都搖頭。阿禾守在床邊,握著爹滾燙的手,眼淚直往下掉。夜里,他坐在門檻上吹笛,笛音里滿是哀傷,連老黃牛都低著頭不肯吃草。

忽然,熟悉的鶴唳聲從夜空傳來。阿禾抬頭,只見那只丹頂鶴俯沖而下,嘴里銜著一株翠綠的草,葉片上還沾著星子似的露珠。它將仙草輕輕放在阿禾面前,又唳了一聲,像是在催促。
阿禾忙把仙草熬成湯,喂給爹喝下。不過半宿,爹的高熱就退了。他又把仙草分了些給鎮(zhèn)上的病人,疫癥竟慢慢平息了。
后來有人說,那是昆侖山上的還魂草,只有通人性的靈禽才能尋到。阿禾還是常坐在柳下吹笛,只是每當(dāng)?shù)岩繇懫?,總有一只丹頂鶴從云端飛來,盤旋在他頭頂,笛音與鶴唳交織,成了青石鎮(zhèn)最動人的風(fēng)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