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光緒年間,蜀地青溪鎮(zhèn)有個繡娘叫蘇晚,指尖下的紋樣能讓蝴蝶誤落、蜜蜂停駐,唯獨不接帕子的活計——十年前,她新婚三日的丈夫林生就是揣著她繡的并蒂蓮帕子,出門販茶后再沒回來。

這年秋雨連綿,蘇晚正對著半幅未繡完的山茶發(fā)呆,門簾被風(fēng)掀起,一個渾身濕透的老婦踉蹌進來,懷里緊緊護著塊褪色的絹帕?!肮媚?,求您補補這帕子,我孫兒認這帕子,沒它不肯吃飯?!崩蠇D聲音發(fā)顫,展開的帕子上,一朵并蒂蓮缺了半片花瓣,針腳竟是蘇晚當(dāng)年最愛的纏枝繡法。

蘇晚的心猛地一揪,指尖捏著絲線竟有些發(fā)抖。她沒多問,只讓老婦坐下烤火,自己取來同色的絲線,燈光下,銀針翻飛如蝶。老婦望著她的手法,忽然喃喃:“跟我兒林生的媳婦繡得真像,當(dāng)年我兒也有塊這樣的帕子,走丟十年了……”
蘇晚手里的針“嗒”地掉在繡繃上。她抬頭盯著老婦:“您說您兒叫林生?他是不是左眉尾有顆痣,說話總愛輕咳?”老婦愣了愣,突然淚如雨下:“是!是!姑娘怎么知道?”
原來老婦是林生的母親,十年前林生販茶時遇山匪,被搶去財物還打壞了腦子,記不得家在哪兒,只攥著帕子流浪。后來他被一戶人家收留,娶了妻生了子,去年妻子病逝,他帶著母親和兒子尋家,卻在山中迷了路,帕子也被樹枝勾破了。
帕子補好時,天已蒙蒙亮。蘇晚跟著老婦去破廟,遠遠就看見一個中年男子抱著孩子,反復(fù)摩挲著懷里的空帕子,眉尾那顆痣在晨光里清晰可見?!傲稚 碧K晚輕聲喚。

男子猛地回頭,看到她手中補好的并蒂蓮帕子,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一步步走近,顫巍巍地伸出手:“晚晚?我的并蒂蓮……”

雨停了,陽光穿過云層,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也落在那塊補好的帕子上——缺的花瓣補得嚴絲合縫,就像這十年的空缺,終于被細細密密的針腳,縫回了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