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空地
(勝境文藝)
這荒蕪的空地,人跡罕至
野棉花和飛蓬兀自生長
山雀的叫聲拖曳著悠長的云彩
野葡萄一顆顆不時掉在地上
泥土遮蔽巖石,幾叢苔蘚反射著太陽
以呈現(xiàn)自身的靜默
立于這空地
群山遙遠,視野開闊
天空的藍,靜止不動
在此刻沒有一個詞語
需要獲得神的授意
我拔去野棉花旁的雜草
以接近陽光的理由
移植了幾株飛蓬,還有蒲公英
我輕輕地呼喊
獲得了山雀的回應
我坐在苔蘚之上,一點點收集遙遠的太陽
遞來的熱情。把片刻的記憶印象
剪做蝴蝶的樣子,我喊著那些紫色精靈
試圖獲取一些自然的秘密
蒼茫的風,此刻因我而起
煙雨山川,涌著虛實交加的波紋
往空地的中心涌來
在這個被我塑造的新地點
充盈著歡喜,我們寂靜著,思想和語言
寂靜著,我不再多說什么
世界的沖動似乎全部休止
李鑫的《空地》是一首帶有強烈自我體驗色彩的現(xiàn)代詩,寫的不是宏大敘事,而是通過一個"空地"的意象展開內(nèi)心與自然的對話。詩歌在安靜的場景中鋪陳,卻暗含一種深刻的存在感與精神覺醒。
一、空地:自然與心靈的原初場域
開篇"荒蕪的空地,人跡罕至",直接設定了一個遠離塵囂的空間。這里并非繁華與豐饒,而是"野棉花和飛蓬兀自生長"的孤獨之地。詩人選擇"空地"作為寫作的起點,暗示著一種"無"的背景:無人的干擾,無詞語的喧囂,只有自然自發(fā)生長。
空地因此不僅是自然地理的存在,更是心靈投射的隱喻。人立于其中,"群山遙遠,視野開闊",空間的遼闊轉(zhuǎn)化為心靈的澄明。
二、人與自然的雙向召喚
詩人不僅是觀察者,還以參與者的身份進入自然:拔草、移植飛蓬和蒲公英,甚至"輕輕呼喊",與山雀獲得呼應。這種細微的互動,不是改造自然,而是一種溫柔的介入。
這種動作表現(xiàn)了人與自然的"雙向召喚":自然的生長喚醒詩人,詩人的介入又讓自然呈現(xiàn)新的形態(tài)。人與自然在空地上達成一種平衡的互文。
三、從片刻記憶到宇宙共振
中段寫"收集遙遠的太陽遞來的熱情",并將"片刻的記憶印象剪做蝴蝶的樣子",這是極富創(chuàng)造性的意象。陽光、記憶、蝴蝶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生命短暫與永恒之間的張力。
詩人試圖"獲取一些自然的秘密",實際上是對存在本源的探尋。最后"蒼茫的風,此刻因我而起",人與世界不再對立,而是合一:風、煙雨、山川都與詩人產(chǎn)生共鳴。這種共鳴延伸到哲學層面,指向個體與宇宙的同構。
四、語言的"寂靜"與"休止"
全詩語言安靜、克制,避免了宏大敘述。最后的"我們寂靜著,思想和語言寂靜著,我不再多說什么",更是對詩歌語言本身的反思。語言在這里退隱,不再是解釋世界的工具,而是讓位于一種"存在本身的感受"。
這種"休止"帶有海德格爾式的意味:當語言沉默時,存在本身更為凸顯。
?
結(jié)語
李鑫的《空地》通過對一個"荒蕪空間"的描繪,完成了從"自然之地"到"精神寓所"的轉(zhuǎn)化。它展示了個體如何在寂靜中與自然達成契合,并在語言的止息中抵達存在的自明。
這是首外表平和、內(nèi)里澎湃的詩:表面是空曠與安靜,實則是思想與感受的強烈涌動。它不僅書寫了一個地理的空地,更書寫了心靈的"空地"——在那里,詩人與世界終于同聲相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