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撞向土坯墻時,碎成
父親袖口補丁上,轉(zhuǎn)瞬熄滅的火星
老槐樹抽芽那天
雙喚的解放鞋滴著泥漿
"麥子,全成了蝗蟲的骨頭"
父親刨開糧囤的破棉被
兩袋麥種,是咱家最后的光
后來趕集日的叮當(dāng)聲里
爆玉米花的白煙裹著甜香
雙喚掌心的老繭擦過我兜
幾顆糖炒栗子,燙了童年的時光
平?jīng)龅蔫F軌曬得發(fā)白
礦石在背上烙出紅痕
第一筆工資沾著礦渣
匯款單的水漬,多像父親
偷偷抹在旱煙桿上的淚
礦堆塌下來的午后
電話那頭,父親的抽氣聲
比石塊砸在腳背更疼
那晚他蹲在院里
煙頭把土地燙出密密麻麻的疤
臘月的蘭州車站
夏老的軍大衣裹住我
他中山裝的白,像落了層霜
硬饅頭結(jié)著冰碴
"娃,墊墊肚子"
安西的戈壁沒有盡頭
他的竹杖敲著凍土
"這娃能吃苦"——
遞煙時抖落的瓜干
指甲縫里嵌著半生的沙
沙塵暴壓過來那天
他枯瘦的胳膊護著我
風(fēng)沙里的喊聲劈開黃云
"別怕!"
我忽然看清自己,不再是
跌進礦堆的,那個慌張的影子
臨走的油紙包,剝了六層
茶葉蛋還帶著體溫
"想好的路,就大膽走"
客車開動時
他的身影,縮成戈壁上
一粒會發(fā)光的沙
如今芨芨草青了又黃
竹杖的篤篤聲總在風(fēng)里響
有些善意是戈壁的胡楊
根扎在心里,哪怕軀干風(fēng)干
每個起風(fēng)的夜,都替他
輕輕,喚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