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看那壺茶老街的轉角處有家不起眼的咖啡店，叫“一刻館”。周一的午后，店里沒什么人，只有研磨咖啡豆的聲響和若有若無的爵士樂。
林默坐在慣常的位置上，手指無意識地劃著手機屏幕。他已經這樣無所事事地過了整個下午。
“你的美式，今天豆子不錯。”老板老陳端來咖啡，瞥了眼年輕人空洞的眼神，“今天好像格外沒精神？”
林默放下手機，嘆了口氣：“陳叔，你說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老陳擦杯子的手頓了頓，笑起來：“這么大的問題，配我這杯二十五塊的咖啡，是不是有點虧了？”我是認真的?！绷帜鄙碜?，“我每天上班下班，擠地鐵加班，掙了錢交房租還貸款，然后繼續(xù)上班。像倉鼠跑輪，一圈又一圈。然后呢？意義在哪？”老陳放下杯子，若有所思：“等我一下?！?/span>他轉身走向后廚，不一會兒端出一套古樸的茶具。紫砂壺表面潤澤，顯然經常使用。“幫我個忙，”老陳突然說，“我有點累，想去歇十分鐘。你能幫我照看這壺茶嗎？水剛沸，等三分鐘正好沖泡。時間到了就倒入公道杯，好嗎？”
林默愣住了：“可是我在問您關于人生意義的問題...”
“正好，邊看茶邊想?！崩详愐呀浢撓聡?，“茶好了我還沒回來的話，你就自己先喝一杯?！?/span>
沒等林默回應，老陳已經轉身走向里間，留下他和一壺即將沸騰的水。水壺發(fā)出輕微的嘶聲，林默看了眼手機，無奈地嘆了口氣。他湊近茶壺，看著壺嘴冒出縷縷白汽，聞到了漸漸彌漫的茶香。這時店門被推開，一位白發(fā)老婦走了進來。“老陳呢？”她環(huán)顧四周后問道。
“他休息了，讓我照看茶?！绷帜忉尩馈?/span>
老婦了然地點頭，在林默對面坐下：“那只好麻煩你了。我是來取預訂的咖啡豆的，不過不急，等茶好了喝一杯再說?！?/span>
林默突然感到一陣壓力：“其實我不太懂茶...”
“沒關系，”老婦微笑，“只是照看一下，很簡單?！?/span>水沸了，林默按照老婦的輕聲指導溫壺、置茶、沖泡。動作生疏卻認真。“你剛才進來時愁眉苦臉的，有什么煩惱嗎？”老婦突然問。林默重復了他的困惑，關于工作的無意義和生活的重復。
老婦靜靜地聽著，然后說：“我八十歲了，見過太多生死。你知道嗎？我年輕時是醫(yī)生。”“真的？那您一定知道生命的意義了?！?/span>“我知道的恰恰相反——沒有統(tǒng)一的意義。”老婦接過林默遞來的茶，輕嗅香氣，“我在急診科干了四十年，看到有人為愛而死，有人為恨而生。有人為理想堅持，有人為家庭付出。意義不是找到的，是每個人為自己創(chuàng)造的?！?/span>林默沉思片刻：“怎么創(chuàng)造？”“就像你現在照看這壺茶，”老婦說，“全心全意做眼前的事，善待眼前的人。意義不在遠方，就在此刻?！?/span>這時老陳回來了，看到桌上已經泡好的茶，欣慰地笑了。“聊得不錯？”他問兩人，然后對林默說，“看，你已經體驗到一部分答案了?！?/span>林默若有所思：“您剛才離開，是故意的嗎？”老陳給自己倒了杯茶：“我年輕時也問過老師傅同樣的問題。他讓我照看一壺茶，說答案就在其中。我當時不明白，現在明白了?！?/span>
“是什么？”林默急切地問。
老陳與老婦相視一笑。在你認真照看那壺茶的時候，你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崩详愓f，“意義不在遙遠的真理，而在你全心投入的每一個當下?！?/span>老婦接過話：“是為家人準備一頓晚餐的專注，是工作中解決一個問題的成就感，甚至是安靜品味一杯好茶的時刻。”林默看著手中茶杯里蕩漾的琥珀色液體，忽然明白了什么。
店門再次被推開，一個女孩抱著幾本書走進來：“陳叔，您推薦的書我讀完了，太精彩了！我們能聊聊嗎？”老陳對林默眨眨眼：“看，又一個尋找答案的人。要留下來繼續(xù)幫忙‘照看茶’嗎？”林默想了想，微笑著站起身：“今天不了。我突然想給我媽打個電話，好久沒和她好好聊天了?！?/span>他推開店門走入夕陽中，步伐比來時輕快了許多。老婦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聲對老陳說：“你還在用這個老辦法啊。”“永遠有效，”老陳清洗著茶具，“每個人都需要被提醒——生命的意義不在答案，而在問題；不在終點，在路上；不在遙遠的思考，而在眼前需要照看的一壺茶。”窗外，林默站在街角打著電話，臉上帶著微笑。他結束通話后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幫助一位老人拾起散落的水果，然后比劃著指路，最后才揮手告別。
老婦點頭抿茶：“是啊，一壺接一壺的茶，一個接一個的當下。這就是全部了?！?span style="letter-spacing: 0.8px;">夕陽透過玻璃窗，將店內的塵埃照得如同金粉飛揚。又一位顧客推門而入，帶著困惑的表情尋找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