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挑戰(zhàn)賽十期#
舊籃球的表皮已起了皺,指腹撫過那些深淺不一的紋路,忽然就想起十七歲的黃昏。我抱著它沖過老槐樹下的斑馬線,球衣后背的號碼被汗水浸得發(fā)沉,書包帶滑到胳膊肘也渾然不覺 —— 母親總說 “你這孩子太疏懶,連書包都背不穩(wěn)”,可那時的風(fēng)裹著蟬鳴,吹得我心里發(fā)燙,只覺得規(guī)矩是貼在墻上的紙,哪有奔向球場的腳步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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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后排的課桌里,藏過我最 “疏” 的時光。語文課上,老師在黑板寫 “駢文要對仗工整”,我卻在草稿紙背面畫滿籃球戰(zhàn)術(shù)圖,筆尖劃過紙面的 “沙沙” 聲,混著窗外的雀鳴,成了隱秘的伴奏。有次被老師抓個正著,他指著圖紙皺眉頭:“大好光陰不讀圣賢書,倒琢磨這些旁門左道。”
我攥著草稿紙低頭,卻在桌肚里悄悄把戰(zhàn)術(shù)圖折成紙飛機 —— 后來那架飛機飛過教室,落在前排女生的發(fā)間,換來她回頭的笑,也換來了黑板角落 “罰抄古文十遍” 的字跡??晌页寐唤?jīng)心,邊寫邊在頁邊畫小籃球,墨痕暈開,倒像球場上濺起的泥點,藏著不愿被規(guī)矩框住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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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本的扉頁,還留著當(dāng)年 “狂” 的痕跡。藍(lán)黑墨水寫的 “要當(dāng)最會寫故事的人”,字跡稚嫩卻力透紙背,旁邊畫著枚歪歪扭扭的獎牌。高二那年參加作文比賽,指導(dǎo)老師說我的稿子 “太飄,沒有章法”,要我改成 “四平八穩(wěn)的應(yīng)試體”。我咬著筆桿不肯改 —— 文中寫的是球場邊賣冰棍的阿婆,寫她藏在圍裙里的糖,寫她看我們打球時眼里的光,這些哪能按 “總分總” 的規(guī)矩拆成塊?那天我躲在槐樹下哭了半宿,卻還是把原稿塞進(jìn)了信封。后來竟得了二等獎,頒獎臺上,老師拍著我的肩說 “是我太固執(zhí)”,我望著臺下歡呼的伙伴,忽然懂了 “狂” 不是蠻不講理,是少年心里的光,不肯被別人的尺子量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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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樹下的石階,印著我們最瘋的 “疏狂”。高考前的夏夜,我們幾個抱著西瓜蹲在這兒,邊啃邊說未來:阿明要去打職業(yè)籃球,哪怕父母說 “打球沒前途”;小雅要去學(xué)考古,哪怕老師說 “女孩子太苦”;我要去讀中文系,哪怕親戚說 “寫文章養(yǎng)不活自己”。西瓜汁滴在石階上,黏糊糊的,像我們不肯冷卻的野心。有路過的老人嘆 “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阿明卻抱起籃球砸向籃板,“哐當(dāng)” 一聲震落槐葉:“天高地厚,闖闖才知道!” 月光落在我們汗?jié)竦念~頭上,亮得像藏在眼底的星 —— 那是少年獨有的膽氣,不怕錯,不怕輸,不怕被人說 “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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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底壓著張泛黃的獎狀,是那次作文比賽的獎品,邊角已被老鼠啃出小缺口。旁邊躺著那只舊籃球,上面簽滿了伙伴的名字,有的字跡已模糊,卻還能認(rèn)出阿明歪歪扭扭的 “加油”。去年同學(xué)聚會,阿明成了中學(xué)籃球教練,小雅在博物館修文物,我真的成了寫作者。飯桌上說起當(dāng)年的 “疏狂事”,阿明笑我 “當(dāng)年敢跟老師叫板,現(xiàn)在寫稿倒謹(jǐn)小慎微”,我卻從包里掏出那本日記本,翻到扉頁的 “狂言”:“你看,我沒騙當(dāng)年的自己?!?/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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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老槐樹又抽出新芽,陽光穿過枝葉,落在日記本上。忽然想起十七歲那天,我攥著作文稿躲在槐樹下,風(fēng)卷著槐花瓣落在紙上,像給 “狂言” 蓋了枚溫柔的章。那時的 “疏”,是對刻板規(guī)矩的輕慢;那時的 “狂”,是對熱愛的純粹執(zhí)著。如今再看,那些被罵過的 “不務(wù)正業(yè)”,那些被笑過的 “異想天開”,都是少年意氣最鮮活的模樣 —— 像未被打磨的玉,帶著棱角,卻閃著最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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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路過母校,見穿校服的少年抱著籃球沖過斑馬線,書包帶滑在胳膊肘,和當(dāng)年的我一模一樣。陽光照在他們汗?jié)竦谋成?,我忽然笑?—— 原來少年意氣從不會老,它藏在舊籃球的紋路里,藏在日記本的墨痕里,藏在每個敢 “疏” 敢 “狂” 的瞬間里。不管歲月怎么磨,只要心里的那簇火還在,就還是那個敢沖、敢闖、敢堅持自我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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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如今還會說 “你這性子還是疏懶”,編輯也會勸 “稿子別寫太跳脫”,可我總想起老槐樹下的月光,想起那架飛過教室的紙飛機,想起扉頁上的 “狂言”。是啊,少年意氣在,疏又何妨?那些不被規(guī)矩捆住的腳步,才能走向更寬的路;狂又何妨?那些不被現(xiàn)實磨平的熱愛,才能點亮更長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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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又吹過老槐樹,槐葉沙沙響,像少年時的歡呼。我摸出兜里的鋼筆,在掌心寫下當(dāng)年的句子,墨痕雖淡,心里的光卻依舊滾燙 —— 原來所謂少年,從不是年齡的刻度,是藏在骨子里的意氣:疏懶是自在,輕狂是赤誠,只要這份意氣還在,就永遠(yuǎn)是那個迎著風(fēng)奔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