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的,屋里結(jié)冰碴子,他把自己浸在冷水里,渾身發(fā)紫,牙齒打顫,可腦子得清醒。 不能睡,一睡就可能被鬼子的藥控制住,說出抗聯(lián)的秘密。
他不敢信別人,連話都不敢多說,只能用疼來撐著神志,一刀下去,血混著水淌下來,他咬著牙不喊,但眼睛里的光,像燒盡的炭,只剩灰燼里的火星。
鏡頭一轉(zhuǎn),云虎穿著干凈利落的棉襖,站在雜貨鋪門口,和福慶清點貨物,大闊枝端來一碗熱湯面,笑著說:“趁熱吃。 ”
一個在冰水里自殘求清醒,一個在火爐邊喝湯面。 同是歸隊的戰(zhàn)士,一個活成了地獄模式,一個走的是幸運通關(guān)路線。 你告訴我,編劇是不是太偏心了? 小貴的苦,就不能讓云虎分擔一點嗎?
我不是替云虎叫屈。 他也拼過命,也流過血,幾次險象環(huán)生,沒功勞也有苦勞。 可問題是,人家的“險”,是戰(zhàn)斗中的突發(fā)狀況;而小貴的“險”,是從頭到尾的持續(xù)折磨。 別人是在打仗,他是被戰(zhàn)爭一點點碾碎。
你看時間線就明白了。2025年9月10日那篇《歸隊》的劇評里寫得清楚:抗聯(lián)小隊第一次被打散,云虎和福慶一起被抓去老金溝當?shù)V工。 礦難來了,人被埋了,結(jié)果呢? 他被大闊枝救了,養(yǎng)好了傷,在松林鎮(zhèn)開起了雜貨鋪,當上了掌柜的。
而小貴呢? 第一次打散后,他跟著魯長山走出駝盆嶺,賣了山參,回家吃了頓燉雞,聽著挺滋潤吧? 可第二次打散后,他再也沒能安穩(wěn)過一天。
鬼子搞保甲連坐,抗聯(lián)的人無處藏身。 他躲在家里,偽軍上門搜查;他藏進山里,漢奸帶路圍剿。 東躲西藏的日子不說,最狠的是他被抓了。
進了鬼子手里,“死”是最簡單的。 他們給他編號“490”,做人體試驗,上酷刑。 手指壓碎,腿打斷,精神藥物控制……這些不是輕描淡寫的“受了點罪”,是往死里整,往瘋里逼。
可小貴硬是扛住了。 他沒叛變,沒泄密,甚至在被藥物控制的極限狀態(tài)下,還靠著本能給魯長山報信,那一嗓子,嘶啞得不像人聲,卻救了整個小隊。
你說他圖啥?他本是地主家的少爺,家里有房有地,穿的是綢緞,吃的是細糧。 參軍那天,他爹攔都攔不住,非要去打鬼子。 這不是一時熱血,是真把命豁出去了。
可命運偏偏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別人在蘇聯(lián)集訓(xùn)那幾年,起碼吃喝不愁,有槍有彈,訓(xùn)練是為了反攻。 小貴呢? 那幾年他在哪兒? 要么在逃亡,要么在牢里,天天跟死亡和崩潰賽跑。
再看云虎。 他在松林鎮(zhèn)等歸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接頭遇險? 李云浩攪局,湯德遠收買警察,他扮警察押解福慶,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全身而退。 回鎮(zhèn)上見大闊枝? 雖然湯德遠的兒子被害,但他自己毫發(fā)無傷。
最靠近死亡的一次,是魯長山犧牲那次。 誰報的信? 小貴。 誰沖上去引開敵人? 小貴。 誰被打得半死,奄奄一息? 還是小貴。
全面反攻那天,槍林彈雨,炮火連天,云虎一路沖過去,居然沒中一彈。 福慶倒下了,受傷了,可他還站著。 而小貴呢? 他在松林鎮(zhèn)外的大路上,親手干掉了鬼子頭頭,然后倒在了血泊里,離勝利那么近,近到能聽見歡呼,可他再也聽不到了。
有人說了,劇情需要對比,一個代表犧牲,一個代表希望。 可問題是,這種“代表”是不是太極端了? 為什么所有最黑的夜、最冷的雪、最痛的傷,全堆在小貴一個人身上? 云虎那邊,連衣服都總是干干凈凈的,鞋都不帶破的。
我在網(wǎng)上翻了一圈,發(fā)現(xiàn)不止我一個人覺得“偏心”。有個網(wǎng)友說得特別狠:“云虎就像開了掛,每次快死了,總有人救,總有后路。 小貴呢? 每次快活了,命運就給他一棒子,直接打回地獄。 ”
另一個說:“編劇是不是忘了,觀眾也是有感情的? 你讓一個人苦到極致,又不給他一點甜,最后還讓他死在黎明前,這不是塑造英雄,這是往人心上捅刀子。 ”
因為小貴的故事,其實不是個例。歷史上,多少抗日戰(zhàn)士,不是戰(zhàn)死沙場,而是被捕后遭受非人折磨? 多少人連名字都沒留下,就被扔進萬人坑? 他們的痛苦,沒人看見,他們的犧牲,沒人記錄。 小貴,某種程度上,就是這些無名者的縮影。
而云虎呢? 他更像是那個“幸運的幸存者”。 他代表的是那些活下來的人,帶著傷痕,但也帶著希望,重建家園,結(jié)婚生子,過上平凡日子。
這兩種命運,本來都應(yīng)該被看見??蓡栴}在于,《歸隊》這部劇,把所有的苦難都壓在了小貴肩上,把所有的幸運都給了云虎。 一個像蠟燭,燒到最后只剩一灘油;一個像燈籠,風(fēng)吹不滅,還能照亮別人。
你可以說,這是為了突出小貴的偉大。 可偉大,非得用這么慘的方式來呈現(xiàn)嗎?看看其他劇是怎么處理的。 《亮劍》里的李云龍,受傷無數(shù),但也風(fēng)光霽月;《潛伏》里的余則成,步步驚心,但也有左藍、有翠平,情感上有支撐。
可小貴呢? 他幾乎沒有情感出口。 大闊枝幫不了他,湯德遠理解他,但也不能替他扛。 他唯一的寄托是信仰,可信仰不能幫他止疼,不能讓他睡個安穩(wěn)覺。
他在酒樓的那個房間,成了他最后的戰(zhàn)場。 沒有槍,沒有戰(zhàn)友,只有他自己和體內(nèi)的藥性搏斗。 他泡冷水,扎大腿,靠疼痛維持清醒。 那一幕,不是英勇,是絕望。
而云虎呢? 他在雜貨鋪里算賬,和大闊枝談婚論嫁,生活一步步走向正軌。我不是說云虎不該幸福。 他該。 可為什么幸福來得這么容易? 為什么危險總在最后一秒避開他? 為什么每次出事,都有人兜底?
小貴出事,誰兜底? 沒有。他爹? 早被嚇破膽了。戰(zhàn)友? 以為他死了。組織? 聯(lián)系不上。他是個孤島,四面楚歌,還得自己發(fā)電。你說,這合理嗎?
當然,編劇可能想表達一種殘酷的真實:戰(zhàn)爭就是不公平的。 有人運氣好,有人命如草芥。 歷史不會因為一個人苦,就多給他一點光。
可觀眾不是歷史學(xué)家。 我們是帶著情緒看劇的。 我們希望看到努力有回報,希望看到善良被善待,希望看到英雄哪怕犧牲,也能在最后一刻得到一絲慰藉??尚≠F什么都沒有。他殺了鬼子頭頭,沒有掌聲;他救了戰(zhàn)友,沒人知道;他死了,鏡頭慢慢拉遠,雪還在下,仿佛世界從未改變。
而云虎,站在勝利的陽光下,穿著干凈的衣服,眼里有光。這畫面,太刺眼了。我知道,有人會說:“你太較真了,這是電視劇,又不是紀錄片。 ”
可正因為是電視劇,才更要講究情感分配。 你可以讓人物受苦,但不能只讓一個人苦到底;你可以安排幸運兒,但不能讓他幸運得毫無代價。否則,觀眾只會覺得,哦,原來主角光環(huán)就是這么用的。 好人就得慘,壞人有報應(yīng),而“中間人”運氣好,萬事大吉。
真正的好劇,應(yīng)該讓每個角色的命運都有其邏輯,而不是為了襯托誰,就把另一個人往死里寫。小貴值得更好的對待。他不該是唯一一個泡在冰水里的人。他不該是唯一一個用自殘來保持清醒的人。他不該是唯一一個,死在勝利前夜的人。
云虎可以幸運,但這份幸運,能不能分一點給小貴?比如,讓他在被捕前見到一次戰(zhàn)友?比如,讓他在受刑時聽到一句鼓勵?比如,讓他在最后時刻,知道自己的犧牲有意義?不需要大團圓,不需要復(fù)活,只需要一點點溫度。
可劇中沒有。有的只是冰冷的現(xiàn)實:小貴苦,云虎不苦;小貴死,云虎活;小貴被遺忘,云虎被記住。所以,我才忍不住問:編劇,你真的沒有偏心嗎?如果不是偏心,那為什么每一次災(zāi)難,都精準落在小貴頭上?
我不是要改劇本。我也知道,歷史就是這么殘酷??芍辽伲谔摌?gòu)的世界里,能不能給那些默默承受一切的人,一點點公平?小貴泡在水缸里的那一刻,我不只是心疼他。我是心疼所有像他一樣的人,那些在黑暗中獨自掙扎,從不喊累,最后悄無聲息消失的人。
他們不該被遺忘。也不該被當作襯托別人幸福的背景板。所以,我還是那句話:小貴的苦,云虎不能分擔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