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xué)校長守校門口攔截禮物#
鋼鐵與文學(xué)
作者：蘭臺青史
辦公室里常有閑談，昨日馬老師忽問我：“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作者是誰？”我答曰斯基。他追問：“哪個司機？”我只好道出全名：奧斯特洛夫斯基。又補一句：反正不是澤連斯基。眾人皆笑。唯獨張老師茫然道：“別說作者是誰了，書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庇腥吮阈λ骸澳愕降资菍W(xué)工科的，這本書是初中必讀的名著，許多初中生都知道?！睆埨蠋熌黄蹋瑖@道：“孩子很快都要上初中了，看來先得擴大自己的閱讀面，不然以后怎么教育孩子呢？”
這話倒叫我沉思。張老師是計算機工程出身，平日繪圖計算，與電腦打交道甚多。她上高中時知曉鋼鐵的熔點、硬度、延展，能說出各種合金的配比，卻不知有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躺在中學(xué)生的書單里。這并非他的過錯，只是人各有專，如鳥棲不同枝，魚游不同水。
我想起自己少時讀這書的光景。那時并不真懂保爾·柯察金的掙扎，只覺一個病弱之人偏要喚作“鋼鐵”，實在矛盾得很。如今想來，奧斯特洛夫斯基寫的哪里是煉鋼之法，分明是煉人之術(shù)。人非生而堅強，都是在苦難的熔爐里百煉成鋼。這般道理，張老師或許比我們更明白——他日日與鋼鐵為伴，深知一塊好鋼要經(jīng)過多少錘打淬煉。
然而世間知識如海，無人能盡飲。張老師精于工科，于文學(xué)自是生疏；我們笑他不知名著，若論機械原理，恐怕又要輪到他來笑我們了。人常困于自己的淵博，亦常窘于自己的無知，這原是人生常態(tài)。
可張老師那句“要擴大閱讀面”的話，卻格外沉重。他非為自身慚愧，而是怕將來無法與孩子對話。中國的父母，往往如此——自己吃過的苦，不愿孩子再吃；自己缺少的，定要讓孩子補全。張老師擔(dān)心的不是自己不知道奧斯特洛夫斯基，而是有一天孩子捧著書來問，他卻只能搖頭。
這讓我想起父親。他少時家貧，未能多讀書，卻總在我看書時湊過來，問些“這書說的什么”、“這人為何如此”的簡單問題。起初我覺得他煩，后來才懂，那不是一個無知者的發(fā)問，而是一個父親努力游向孩子世界的姿態(tài)。
下班時，見張老師拎著公文包匆匆走向圖書館方向。她的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竟有幾分悲壯。我想象她如何在書架間尋覓，如何吃力地讀那些陌生文字，如何為了一句“爸爸懂這個”而奮力掙扎。
其實何止張老師？我們每個人都在不斷拓展自己的邊界，讀不曾讀的書，懂不曾懂的事。就像奧斯特洛夫斯基筆下的人物，在磨難中重塑自我。真正的“鋼鐵”，正是在這種不斷的錘煉中煉成的。
人擴大閱讀，非為炫耀，非為應(yīng)付考試，甚至非為教育子女。最終為的是不讓自己的世界停止生長，為的是在浩瀚人類文明中，找到自己的坐標(biāo)。
當(dāng)張老師終于讀完那本書，她或許會明白，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怎樣在閱讀中成為更好的人——一個能理解保爾的堅持、也能理解自己孩子世界的父親。
而我們每個人，不都在煉一爐屬于自己的鋼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