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墜在草葉上，顫巍巍的，像她眼角未干的淚，卻總在日出前，悄悄融進泥土。生，是啼哭墜地時那口溫熱的空氣，是襁褓里被撫摸的褶皺，是學步時搖搖晃晃卻不肯停的腳步。而活，是她肩上那根磨得發(fā)亮的扁擔，一頭挑著老的咳嗽，一頭挑著小的啼哭，中間還墜著日子的碎碴，硌得肩膀生疼，卻只能往前走。同鄉(xiāng)的她，像田埂上的向日葵，永遠朝著光的方向。心是曬過的棉絮，軟乎乎的，裹著長輩的冷暖，裹著兒孫的笑鬧。灶臺前的煙火熏黃了她的鬢角，卻熏不淡她遞過一碗熱湯時眼里的暖。鄰里誰家有難處，她的身影總比春風先到，遞過一把菜，幫著看半天娃，話不多，只說“順手的事”?？缮钸@張網(wǎng)，對她似乎格外苛刻。網(wǎng)吧的燈曾亮過整宿，映著她熬紅的眼，以為能撈出些安穩(wěn)，最后卻只撈起一汪冰冷的虧空。木材堆成小山時，她數(shù)著年輪暢想過未來卻沒防住人心的暗礁，一場算計，讓所有的汗水都打了水漂。那些日子，她坐在空蕩的倉庫里，看月光漏進來，像一地碎銀卻撿不起來?？傻诙焯柹穑琅f系上圍裙，給家人做早飯，粥熬得稠稠的，像她沒說出口的韌性。
她總說，舉手之勞，能幫就幫。于是去做家政，把別人家的窗擦得比自家的亮，把地板拖得能照見人影，雇主給的工錢，她總想著能不能再做些什么。后來開健康咨詢，不是為了掙大錢，是見不得老街坊被病痛纏磨，查資料、記偏方，熬了多少夜，嘴唇起了多少泡，只為對方一句“聽你的，舒服多了”。如今，她釀甜酒擺地攤。玻璃罐里的琥珀色，晃著歲月的光。有人來買，她總會多舀一勺說“嘗嘗，自家釀的，甜”。風里來雨里去，攤位不大，卻像個小太陽，暖著路過的人。
命運終究沒辜負這份執(zhí)著。那套以最優(yōu)惠價格得來的120多平方米加車庫的房子，沒有雕梁畫棟，卻有她親手種的綠蘿爬滿窗臺，有孩子放學回家的笑聲撞在墻上，有老人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安穩(wěn)。不用再為搬家打包行李，不用再計算房租漲了多少。進屋關(guān)上門，就是一個完整的家，裝著所有的尋常日子。
她依舊不是大富大貴，可眼角的笑紋里，盛著滿足。平安是福，健康是寶，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比任何箴言都實在。就像她釀的甜酒，初嘗或許有微澀，細品卻滿是回甘。生活給過她苦，她卻釀出了甜。她就是來自山青水秀桂林的平果市榜圩鎮(zhèn)葉琳瑛，葉阿姨！
2025/9/12/七點
《暖陽照進陋巷》
巷子口的梧桐又落了層葉，阿鷹蹲在青石板上翻曬甜酒曲，白汽混著米香漫過她鬢角的銀絲。這是她擺地攤的第五個冬天，竹筐里的甜酒壇總擦得锃亮，像她眼里從未暗下去的光。
二十年前，阿鷹揣著攢了半輩子的積蓄，和同鄉(xiāng)合伙盤下省城上的網(wǎng)吧。那時她總說，要讓留守兒童有個暖和地方寫作業(yè)?？蓻]等暖氣管焐熱墻角，合伙人卷走了賬上最后一分錢，只留下滿屋子蒙塵的電腦。她把電腦拆開賣了零件，湊夠了給婆婆換股骨頭的手術(shù)費，自己啃了三個月咸菜饅頭。后來她跟著親戚學做木材生意，卡車第一次進山時，她在駕駛室里貼了張紙條："不賺虧心錢"。誰知供應商在木料里摻了半車朽木，買家找上門時，她二話不說退了全款，還自掏腰包賠償損失。男人蹲在門檻上抽煙，煙蒂堆成小山她卻在灶房蒸了饅頭，說："日子是熬出來的，不是騙出來的。"最難的時候，她白天去做家政，給癱瘓的老人擦身喂飯；晚上在燈下啃健康管理師的教材，眼鏡片磨得發(fā)毛。有回雇主家的小孩半夜發(fā)燒，她背著孩子跑了三站地找診所，自己凍得膝蓋腫了半個月。有人勸她別太實在，她總笑："舉手之勞，說不定哪天就輪到自己求著別人幫襯呢。"去年深秋，巷子里的張奶奶突然中風，是阿鷹第一個發(fā)現(xiàn)，背著老人往醫(yī)院趕。張奶奶的兒子回來報恩，說自己有套空置的老房子，讓阿鷹一家搬進去住，房租分文不要。搬家那天，鄰居們都來幫忙，有人送了新做的窗簾，有人端來剛出鍋的餃子。阿鷹站在陽臺上，看著樓下孩子們追逐打鬧，忽然想起多年前網(wǎng)吧里，那些圍著她問數(shù)學題的孩子，眼睛亮得像星星。
如今她的甜酒攤前總排著長隊，有人是為了那口醇厚的甜，更多人是想看看這個身心都充滿正能量滿滿當當，且總笑瞇瞇的阿姨。有年輕人問她，遭了那么多罪，怎么還笑得出來？她往壇子里撒著酒曲輕聲說："你看這糯米，得熬過蒸煮發(fā)酵的苦，才能釀出甜來。人活著也一樣多做點兒暖心事日子總會慢慢甜起來的。"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剛擺好的甜酒人行道十字路口壇上，像一層溫柔的金紗。巷口的風還帶著涼意，但每個經(jīng)過的人都知道，這陋巷深處，藏著比甜酒更暖的無價之寶。
2025/9/12/七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