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穎#
旅順印象
王 穎
第一次踏上旅順這個小城,是個夏末的傍晚。海風裹著淡淡的咸濕氣息漫過街巷,老槐樹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很長,這座被山海環(huán)抱的小城,像一本攤開的舊書,每一頁都寫滿了時光的故事。
旅順的海是有性格的。站在白玉山頂眺望,黃海與渤海的浪花在此相遇,湛藍色的波濤翻涌著銀白的浪尖,在陽光下閃著粼粼的波光。清晨的軍港格外安靜,停泊的艦船在薄霧中若隱若現(xiàn),唯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像低沉的絮語,訴說著這里曾是“遠東第一軍港”的過往。沿著海岸步道行走,偶爾會遇見提著小桶、握著魚竿的老人,他們彎腰撿拾貝殼的身影,與遠處的燈塔、歸航的漁船構(gòu)成一幅恬淡的畫面,不禁讓人想起海子的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憧憬。
比海更深沉的,是旅順的歷史。走進旅順博物館,玻璃展柜里的青銅劍、唐三彩靜臥在柔和的燈光下,它們來自兩千多年前的戰(zhàn)國,曾見證遼東半島的烽火與繁華。而近代史的印記,藏在城里的老建筑中:俄式風格的火車站,綠色穹頂與紅色磚墻依舊鮮亮,只是褪去了當年的喧囂;日俄戰(zhàn)爭史料館前,那尊黑黝黝的長炮最是觸目——炮身裹著經(jīng)年的銹跡,卻仍昂首向前,像沉默的見證者,立在時光里。指尖拂過冰涼的炮管,仿佛還能觸到百年前硝煙的余溫,耳畔似有槍炮聲回響:那是列強爭霸的鐵蹄踏碎國土的聲音,是山河蒙辱、主權(quán)旁落的屈辱印記。
最難忘的是登高遠眺,兩山如臂彎般環(huán)抱著“旅順口”,海面風平浪靜,船只緩緩駛過,可這份安寧總讓人忍不住回溯過往。1904年日俄戰(zhàn)爭的硝煙仿佛仍在彌漫——曾經(jīng)的旅順口,憑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yōu)勢成了列強覬覦的“肥肉”,也是日俄激烈相爭的海上關(guān)隘。從那時起,這片土地被異國霸權(quán)交替占領(lǐng)長達58年,每一寸海岸線都刻著屈辱,直到1955年,它才真正掙脫枷鎖,重歸祖國懷抱。
如今的旅順口,早已褪去戰(zhàn)火與紛爭。昔日的炮臺山化作靜謐的公園,斑駁的堡壘成了銘記歷史的遺址。海風拂過,帶來的不是硝煙味,而是漁港的咸鮮與草木的清香,它以溫柔而堅定的姿態(tài),訴說著從苦難到重生的蛻變,也提醒到此的每一個人:銘記歷史,方能守護當下的和平。
在旅順博物館廣場、中蘇友誼塔周邊,看到旅順特有的綠油油的火炬松,細長的針葉像一把把翠綠的小劍,密密麻麻攢在枝頭,風一吹就簌簌作響,把夏日的燥熱都揉進了松濤里。這些火炬松多為日本侵華時期引進,具有特殊歷史意義和觀賞價值。最有意思的是掛在枝椏間的松塔,有的像攥緊的小拳頭,青褐色的鱗片緊緊裹著,透著股青澀的硬氣;有的鱗片微微張開,露出里面淺黃的內(nèi)核,像藏了滿肚子的秘密。它們或孤零零懸在細枝上,或三五成群擠在粗壯的枝干間,陽光穿過針葉灑在松塔上,給硬邦邦的外殼鍍上一層暖光,遠遠望去,倒像是樹上結(jié)滿了小巧的綠褐色燈籠,成了路旁一道鮮活的風景。
這里人的日子習慣了緩慢而悠閑,清晨踩著微涼的海風在岸邊散步,鞋尖偶爾沾到退潮后留下的濕沙,午后在老樹下下棋,棋子落下的脆響混著蟬鳴聲飄得很遠,傍晚站在海邊的棧道上,看夕陽把海面染成金紅色,彷佛時光都跟著海浪慢慢晃。
街邊餐館的玻璃窗里飄出海鮮的味道,剛出籠的海菜包子,咬開是滿溢的海腥與面香;干炸小黃花魚裹著薄脆的殼,嚼著全是大海的鮮香;還有鲅魚餡餃子,雪白的皮兒捏著花邊,咬一口能流出鮮美的湯汁——這些熱乎的吃食里,藏著旅順人最實在的煙火氣。
夜幕下的軍港,寂靜而深邃,戰(zhàn)艦舷窗與塔臺上的燈光穿透夜色,耀眼而璀璨。耳畔仿佛又響起那首熟悉的旋律“軍港的夜啊靜悄悄,海浪把戰(zhàn)艦輕輕地搖,年輕的水兵頭枕著波濤,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边@燈光,是守護的信號,這旋律,是安寧的詮釋,伴著海浪聲聲,守護著祖國的萬里海疆,也守護著每個黎明前的安穩(wěn)與希望。
離開旅順的那天,出租車駛過軍港、白玉山塔,窗外棧道上的人群悠閑散步,風里還帶著海的氣息。這座城,有大海的遼闊,有歷史的厚重,更有生活的溫柔。它像一位歷經(jīng)滄桑的長者,把故事藏在山海之間,卻始終以溫暖的姿態(tài),迎接每一位前來的游人。
或許,這就是旅順最動人的模樣;它不回避過往的傷痕,卻也從未停下生長的腳步。那些刻在山海間的記憶,讓每一個見過它的人都明白,何為歲月靜好,何為來路不忘。
作者:
王 穎,1977年入伍,1979年隨軍參戰(zhàn),曾任武警總醫(yī)院護理部總護士長,有作品發(fā)表于《北京晨報》《中國婦女》《人民武警報》《中國武警》《橄欖綠》《解放軍文藝》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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