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挑戰(zhàn)賽十期# 秋風(fēng)一涼,街頭巷尾便飄起了熟悉的甜香。拐角處那個鐵皮烤爐旁,老師傅正翻動著爐子里的紅薯,焦糖色的汁液順著薯皮的裂紋滲出,在炭火上滋滋作響,那股混雜著焦香與清甜的氣息,像一根無形的線,一下子就牽回了兒時的時光。

兒時的秋天,最盼的便是紅薯成熟的日子。老家屋后有半畝坡地,每年開春,父親總會帶著我去翻地栽紅薯苗。他握著鋤頭把泥土刨得松軟,我蹲在一旁,把帶著嫩葉的薯苗小心翼翼插進(jìn)土里,指尖蹭上濕潤的泥巴,涼絲絲的。父親說:“紅薯這東西,不挑地,給點陽光和雨水,就使勁往下扎根?!焙髞砻看温愤^薯地,總愛扒開土縫瞧瞧,看著薯藤悄悄蔓延,在地面鋪出一片濃綠,心里便盼著泥土里的驚喜快快長大。

霜降前后,便是挖紅薯的好時候。全家人提著竹籃、扛著鋤頭來到地里,父親揮著鋤頭順著薯藤根部輕輕撬動,一串串紅薯便帶著泥土的芬芳滾了出來——有的圓鼓鼓像小燈籠,有的長條狀似胖娃娃,還有的簇?fù)碓谝黄穑袷窃谡f悄悄話。我總愛撿那些帶著新鮮泥土的小紅薯,在衣角上蹭蹭,咬一口,脆生生的,帶著泥土的清甜,一點也不澀。母親會把品相好的紅薯堆在屋檐下晾曬,說曬過的紅薯更甜;個頭小的、磕碰了的,便當(dāng)天煮來吃。
廚房里,母親把紅薯洗干凈,放進(jìn)大鐵鍋里,添上清水,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響。不一會兒,水汽便順著鍋蓋的縫隙鉆出來,帶著淡淡的甜香,漸漸彌漫了整個屋子。等鍋掀開的那一刻,蒸汽裹挾著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紅薯表皮被煮得微微發(fā)皺,輕輕一剝,橙黃的果肉便露了出來,冒著熱氣,咬一口,軟糯香甜,燙得直跺腳也舍不得松口。有時母親還會把紅薯切成塊,和玉米糝一起熬粥,黏稠的粥里,紅薯塊吸飽了湯汁,入口即化,那股甜香,能從早飯暖到午飯。

最難忘的是爺爺烤紅薯的日子。他會在院子里用磚頭壘個小灶,填上曬干的玉米芯,把挑好的紅薯埋進(jìn)炭火里。我們幾個孩子就蹲在旁邊,盯著灶里的火光,聞著越來越濃的香氣,時不時問一句:“爺爺,紅薯熟了嗎?”爺爺總是笑著說:“急啥,好東西得等?!钡忍炕饾u漸變暗,爺爺便用鐵鉤把紅薯勾出來,用草木灰捂著降溫。剝開焦黑的外皮,里面的果肉已經(jīng)烤得流心,金黃的糖汁粘在指尖,甜得能沁到心里。我們捧著熱乎乎的紅薯,在院子里跑來跑去,手上、嘴角都蹭上了黑灰,卻笑得格外開心。
后來離開家鄉(xiāng),很少再能吃到老家地里種的紅薯。但每到秋天,聞到街頭的烤紅薯香,總會想起屋后的薯地、廚房里的蒸汽,還有爺爺烤紅薯時的笑容。去年秋天,特意在陽臺的花盆里種了幾株紅薯苗,看著它們慢慢爬藤,結(jié)出小小的紅薯。煮好的那一刻,熟悉的甜香漫開來,忽然發(fā)覺,那香氣里藏著的,不僅是紅薯的甜,更是童年的暖,是家鄉(xiāng)的味道。

又到紅薯飄香時,街頭的烤爐還在冒著熱氣,那股甜香穿過秋風(fēng),像是在提醒著:有些味道,不管走多遠(yuǎn),都藏在記憶深處,一到時節(jié),便會悄悄浮現(xiàn),暖了歲月,也甜了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