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挑戰(zhàn)賽十期#
魚玄機(jī):長安雨,落了一生的烈
大唐的暮春總愛下驟雨。咸宜觀的桃花被打得簌簌落,一個穿道袍的女子臨窗寫詩,筆鋒剛勁:“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蹦E未干,淚先砸下來,把“心”字泡得發(fā)漲——那年她二十六歲,離死,只剩一年。
她叫魚玄機(jī),可這名字里的“玄機(jī)”,她到死都沒參透:為何真心總被辜負(fù),為何自由比命還重。
七歲寫詩的神童,躲不過命運的泥沼
魚幼薇的才華是天生的。七歲能吟,十歲時連溫庭筠都驚動了。老溫拄著拐杖來考她,指著江邊柳樹出題,小姑娘張口就來:“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yuǎn)樓。影鋪春水面,花落釣人頭……”
老溫摸著胡子嘆:“這孩子,是塊詩料。”
他帶她出入長安的詩酒局,看盡文人的風(fēng)流與虛偽??衫蠋煹谋幼o(hù)擋不住家道中落——父親死了,她和母親搬進(jìn)平康里,那是長安最艷俗的煙花地。白天做針線活,夜里聽著隔壁的琵琶聲,她把委屈寫進(jìn)詩里,字里行間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狠勁。
那時她還信,才華能劈開命運的枷鎖。
從魚蕙蘭到魚玄機(jī):一場空等,燒盡了癡情
她對老溫有沒有愛慕之心,我想豆蔻年華,即便愛慕也是正常的。只是,老溫正直,自覺年齡與情感都是鴻溝,拒不接招,而且還介紹李億給她。十五歲的魚幼薇放棄對老溫的幻想,轉(zhuǎn)身投身李億,李億,是她以為的救贖。身為新科狀元,溫文爾雅,寵她入骨,為她贖身,納為妾。(幼薇的身份是不可能做正妻的 而且李億已有婚姻)。她改名“蕙蘭”,盼著做空谷里的蘭,安安靜靜過日子。
可正妻裴氏是只母老虎。名門閨秀的驕傲容不下一個“煙花堆里出來的才女”,沒幾個月就把她趕出門。李億躲在妻子身后,把她送進(jìn)咸宜觀:“等我,我一定來接你。”
這一等,就是三年。
道觀的青燈比平康里的月光還冷。她寫“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把思念揉碎了往詩里塞。可李億的船,終究沒再靠岸——他帶著正妻赴任揚州,徹底把她忘了。(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想她是太天真了,也忘記了身處那樣的時代,一個已有妻室的男人怎么可能對她忠貞不渝!)
失望透頂,傷心欲絕的她在二十二歲那天,把“蕙蘭”這個名字埋了,換上道袍,成了“魚玄機(jī)”。而且還在道觀門口貼了張紙:“魚玄機(jī)詩文候教?!?/p>
長安城炸了鍋。一個女道士,公然邀男人來“切磋”,這是瘋了?可來的人擠破了門檻:詩人、官員、樂師……她笑著陪他們飲酒賦詩,夜里卻在詩里哭:“不眠長夜怕寒衾”——熱鬧散了,只剩被子里的涼。(有人說她濫情放蕩,卻不知這份熱鬧盡頭卻是徹骨的悲涼,她是在報復(fù)男人還是在厭棄自己?)

她放縱,是想證明“男人能玩的,我也能”。她寫“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她把情愛當(dāng)成博弈,卻在每個清晨罵自己:這到底是自由,還是更深的囚籠?
直到綠翹出事。
綠翹是她的婢女,聰明伶俐,她教她讀書,待她如妹??赡翘焖龔脑姇貋?,綠翹說陳樂師來過,不等就走了。她看著綠翹發(fā)紅的臉頰、散亂的發(fā)髻,突然發(fā)了瘋——她最恨背叛,尤其是從信任的人那里來。
藤鞭抽下去,綠翹卻冷笑:“你留不住他,就拿我撒氣?你人老珠黃了!”
這話像刀子,捅破了她強(qiáng)裝的灑脫。她失手了,綠翹倒在血泊里。她慌了,把尸體埋在紫藤花下,以為能蓋住秘密。
可血腥味,終究蓋不過花香。

溫璋是個鐵面京兆尹,查到了紫藤花下的尸骨。魚玄機(jī)被拖上刑場,長安西市的秋風(fēng),比道觀的更冷。
她要了紙筆,寫下最后一首詩:“焚香登玉壇,端簡禮金闕。明月照幽隙,清風(fēng)開短襟。”沒有哭,沒有怨,倒像終于松了口氣。
二十七歲,她的人生像長安的驟雨,來得猛,去得急。
后人說她放浪,說她狠毒,可誰看見她詩里的血?那個七歲寫詩的神童,那個等了三年的妾,那個想靠自己活的道姑——她不過是想在男人的世界里,掙一口“不被輕賤”的氣。
如今咸宜觀的桃花還在開,風(fēng)吹過,像有人在念:“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边@句子里的苦,是她留給長安的回聲,也是所有想活成自己的女子,心上那道沒愈合的疤。
《贈鄰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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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江陵愁望寄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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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千枝復(fù)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
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賦得江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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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色連荒岸,煙姿入遠(yuǎn)樓。
影鋪秋水面,花落釣人頭。
根老藏魚窟,枝低系客舟。
蕭蕭風(fēng)雨夜,驚夢復(fù)添愁。
魚玄機(jī)和薛濤有相似的遭遇,但倆人面對情感背叛有不同的處理方式,一個絕境里奮起,重寫人生履歷,成為女校書;一個快意恩仇,自甘沉淪,終因失手被推上斷頭臺。而且,世人對倆人的評價也截然不同,一褒一貶。
同為才女,同樣面臨始亂終棄的命運,結(jié)局卻迥然不同,時也命也?
我可能更欣賞薛濤的逆風(fēng)翻盤,女人干嘛要把自身的命運寄托在男人身上?不管什么時代,自己獨立才是王道。情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如果魚玄機(jī)想明白了這一點,把自身才華轉(zhuǎn)移到其他地方,說不定也能有大成,這才是最有力的報復(fù)。況且報復(fù)也不是最佳方式,借此認(rèn)清一個男人的薄情寡義,不也是一種幸運嗎?她還那么年輕,未來還有更多可能。也許,我們低估了那個時代女性地位的卑微,但不管怎樣自我沉淪的路并非唯一選項。
另外,有個疑問:在影視作品中,我們經(jīng)??吹皆诋?dāng)時社會,奴婢命若草芥,被主家毒打致死的也很多,而且當(dāng)時法律對主家的處罰也不重。為什么魚玄機(jī)遭遇此事,卻被處死,這背后究竟有怎樣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