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挑戰(zhàn)賽十期#
李季蘭(約730年—784年),原名李冶,字季蘭,烏程(今浙江湖州吳興)人,唐代著名女道士、詩人,與薛濤、魚玄機、劉采春并稱“唐代四大女詩人”。
代表作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李季蘭《八至》
李季蘭:道袍里藏著的詩魂,終究碎在了亂世
唐代的月光,總愛照些特立獨行的人。剡中玉真觀的青燈旁,一個穿道袍的女子正寫詩,筆尖落處,既有“禪心竟不起”的通透,又藏著“心緒亂縱橫”的纏綿。她是李季蘭,那個被稱作“女中詩豪”的奇人——道袍掩不住才情,青燈照不透孤寂,最終,她的詩魂碎在了長安的血泊里。
一句童言,定了一生的“不馴”
李季蘭的命,像被一句詩咒住的。
六歲那年,父親抱她在薔薇架下教詩,她隨口吟出“經(jīng)時未架卻,心緒亂縱橫”?!凹軈s”諧音“嫁卻”,小小年紀竟說“婚嫁未成,心緒紛亂”,父親嚇得臉色發(fā)白。這哪是童言?分明是老天爺提前劇透了她的人生。
十一歲,她被送進玉真觀當?shù)朗?。不是看破紅塵,是家人怕她“不守婦道”——在那個年代,女子才情太盛,本就是樁“罪過”??傻琅坻i得住身子,鎖不住筆尖的鋒芒。她在觀里讀《楚辭》,學寫詩,把屈子的幽怨、莊生的曠達,都揉進了詩句里。
道觀成了她的“象牙塔”,也成了文人雅士的“沙龍”。茶圣陸羽踏雪三百里來看她,她病中提筆寫下“相逢仍臥病,欲語淚先垂”,字字都是“知我者,謂我心憂”的滾燙;詩僧皎然和她唱和,說她是“天女散花”,她回“還捧舊花歸”,禪意里藏著不肯將就的驕傲。
天寶年間,她的詩順著長江水漂進了長安。唐玄宗聽說有這么個“女中詩豪”,特召她進京。
面圣那天,她獻詩“仰愧彈冠上華發(fā),多慚拂鏡理衰容”,把謙卑寫得恰到好處,又藏著“我本有才,何需自謙”的底氣。玄宗拍手叫好,賜了絹帛讓她回去。
可榮光背后,是滿朝士大夫的竊竊私語。劉長卿夸她“女中詩豪”,轉(zhuǎn)頭就有人說“季蘭風流”;帝王賞識成了“恃寵而驕”的罪證,詩里的纏綿成了“不守婦道”的鐵證。她終于懂了:男人堆里的“才名”,從來都帶著鉤子——既要你有才,又要你“安分”,既要你風雅,又要你“守禮”。
她偏不。寫《八至》時,她筆鋒如刀:“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彼木溷U?,道破了人世的荒唐——夫妻能親如骨肉,也能疏如陌路;人心能近在咫尺,也能遠過天涯。這哪是閨閣閑愁?分明是看透世情的哲思。
安史之亂來了,長安成了人間煉獄。李季蘭沒躲,她在亂世里寫詩,寫“遠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車”,寫得依舊風骨凜然。
可命運偏要開玩笑。她曾給叛將朱泚寫過詩——或許是被迫,或許是亂世里想找個庇護,誰也說不清??傻鹊脚褋y平息,這就成了“通敵”的鐵證。
長安西市的刑場上,風卷著她的道袍。監(jiān)斬官嘆:“你這才情,何苦沾政事?”她仰天大笑,笑聲里全是悲涼:“明月照孤墳,幽蘭委露塵。才名誤妾身,來生不作人?!?/p>
刀落,血濺在她的詩稿上。那些寫過“禪心”“明月”“清溪”的句子,瞬間染成了紅。那年她多大?沒人記得清。人們只記得,大唐最會寫“悖論”的女詩人,最終也成了命運的“悖論”——才情救了她,也殺了她。
李季蘭留下的詩不多,才十六首,卻首首像把鑰匙?!栋酥痢防锏摹爸劣H至疏夫妻”,道破了多少婚姻的真相;《相思怨》里的“攜琴上高樓”,寫透了多少孤獨的滋味。
有人說她“風流”,可誰看見她詩里的孤?有人罵她“涉政”,可誰懂亂世里女子的身不由己?她不過是想在男人的世界里,憑著一支筆站直了,卻終究被時代的洪流卷走。
如今再讀她的詩,總覺得那道袍里裹著的,是顆不肯低頭的心。就像她寫的“至近至遠東西”——最遠的,或許不是山水,是一個有才情的女子,想在世間找個懂她的人;最近的,或許不是夫妻,是詩句里藏著的,千年未冷的心跳。
她終究沒能“嫁卻”,卻讓詩句嫁給了時光。這或許,已是最好的歸宿。
《唐才子傳》評李季蘭
“美姿容,神情蕭散。專心翰墨,善彈琴,尤工格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