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諾依,1990年生,現(xiàn)居北京
閃閃發(fā)光的春天
星光長滿春日的枝頭
宇宙早已入睡
綿綿不絕的鐘聲鉆進(jìn)山間
探問吹笛者的玉蘭花
何時藏起了褶皺云霓的溫柔
穿越江河的霧氣
春風(fēng)奔赴天涯,又回到故鄉(xiāng)
最后一場寒冷退居幕后
未老的夢,收納堆滿人間的禮物
融化的時光從芬芳的深處走來
水波掩蓋了向你呼喊的聲音
多少次在歲月的心頭羈留
種子劃開了畫卷的扉頁
這不是嫩芽破土的眸光
四季眨眼的瞬息
告別的淚珠敲醒了旭日,輕叩著大地的門扉
生命總是無意闖入這個謎語的世界
春天有春天的答案
陳巨飛,1982年生于安徽,現(xiàn)居北京
短歌行
鴿子是雪的一小塊遺產(chǎn)。晴空下,
它們的翅膀彈奏著空氣,
發(fā)出類似于雪崩的聲音。
誰也不能追究
月光販賣私鹽的罪。這一晚,
夢境被腌漬,回憶有淡淡的咸味。
鳥鳴聲聲,分明都在獨(dú)唱。
只有聽覺是公共的——
聽覺從數(shù)列那里學(xué)會歸納法。
晝夜更迭的瞬間,占星師找到
時空的漏洞。果殼里,
到底有沒有金幣?只有羽毛
蘸著海水寫信。戲臺上,高歌的人
會在自己的嗓音中迷路。
但他可以通過內(nèi)詳?shù)牡刂坊丶摇?/p>
陳翔,1994年生于江西撫州,畢業(yè)于武漢大學(xué)新聞系,現(xiàn)居北京
在國家圖書館
我回到上一次離開的位置
像樂手回到他中止的樂章
在傾斜的光焰里
我的書躺在桌上
彷佛一只斂起翅膀的鳥
這些羽毛般綿密的長短句
被我的手掌翻動著
陽光賦予它們金色的重量
沒有風(fēng)。我的視線
行走在這片深秋麥田里
如一把鐮刀辨認(rèn)它的命運(yùn)
在午后陽光下
世界是新的是盲的
事物毫無目的地美麗
一種明亮的喜悅震動了我
僅僅因?yàn)榛钪?/p>
程繼龍,生于1984年,陜西隴縣人
山中儺舞
在桃源里,怨恨未銷
在白日下,儺舞上演
空里飛來面具,歷史的脖頸伸得
足夠長,決絕的飛矢可以穿透
臉面的厚度么
偉大的事業(yè)遭到了阻遏,雄心碎裂
和著血酒飲下,更大的不甘
在大地上升騰起來
擂破鼓皮,劃斷舟楫
黔面紋身,揸開五指追逐陰風(fēng)
秘密的火焰在暗黑的袍服下蔓延
咣當(dāng)一聲
最后的一擊落敗
留下一個難以忍受的空洞
只成就了高潔的形象和雅致的
辭令——長河澹蕩,白云悠遠(yuǎn)
段若兮,生于1982年
恍惚,然后深愛一切?
恍惚的瞬間,一定是時間裂開窄縫暫時釋放了我
我出離,脫離世界運(yùn)行的秩序
……當(dāng)時間重新合攏,我和萬物各歸其位
并彼此看見
——我用不可逆轉(zhuǎn)的蒼老看見世界永恒的年輕
蒼翠、青蔥、潔凈如初生。而恍惚的那一刻
是我生命圖冊上被撕去并永遠(yuǎn)丟失的一頁?
恍惚過后,時間的裂隙消失。萬物在我面前次第打開
我走進(jìn)并撫摸她們。那些我不愛的部分
我用淚水擦亮了再愛,那些我曾深愛的部分
我將再次深深地愛上
何不言,1985年生于廣西,仫佬族
云岡石窟
大佛看我。
俯視,就是一種悲憫。
石頭傳送風(fēng)的力量,
不存在的敵軍,無需瓦解。
北魏的礦物顏料,
比一個人的一生更永恒。
我看大佛。
在零下十一度的陰霾中,
跺腳哈氣,辨認(rèn)風(fēng)的肌理。
灰塵,野草,灌木,
眾生在仰視時是平等的。
大佛在山中吹大風(fēng)。
我在火車?yán)锼伎挤踩说膯栴}。
蔣在,生于1994年,首都師范大學(xué)外國語言學(xué)及應(yīng)用語言學(xué)在讀博士
前面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了(節(jié)選)
你知道前面
已經(jīng)沒有再值得期待的事物了
過去的經(jīng)驗(yàn)
令你懂得了某些規(guī)律和秩序
你摸索出日光何時變化
濕度如何增加 ?葉片又如何卷曲
你懂得不再揭穿謊言
不去探索事物里的真
你不去看
不再觀察那些曾經(jīng)令你癡迷的畫作
不再注視博物館中
一雙雙藏在染料里的眼睛
不論這些目光曾經(jīng)如何令你百般動容
你不關(guān)心藝術(shù)家
如何喚起天體與物理
研究時空里的斗轉(zhuǎn)星移
又如何像你那樣
在某處與它們孤獨(dú)地對飲
你不想再知道
——像你年輕時那樣
渴望它們細(xì)部的程式
了解它們其中精確的算法
這早已超越了
你內(nèi)部世界的大小
孔令劍,1980年生于山西絳縣
部分的部分
身體是靈魂的一部分,這很確切
身體是靈魂的一座草房子,靈魂出去
又回來,總要回來,到這草木中
幾株狼尾草伸著脖頸,它們
是曠野的一部分,它們的顫抖
是秋風(fēng)的一部分。毫無疑問
無論多么遼闊和劇烈,這秋風(fēng)
那曠野,都會是你的一部分
你——大千世界的幻象
總是在過去和未來之間往還
不知所終。似乎,更確切的表述
是必須說靈魂,也是身體的一部分
曠野,是狼尾草的一部分,秋風(fēng)
是顫抖的一部分。而世界也只是你
一個深刻而不經(jīng)意的動機(jī)
黎衡,1986年生于湖北十堰,現(xiàn)居廣州
中 ?土
先人們夢見過大海
那里女人成群,黑浪千鈞
她們也夢見過大漠
那里沒有女人
熱力擦亮了空氣
沙子永遠(yuǎn)閉上眼睛
先人們夢見過南方的霧
和北方的凍雪
于是她們不斷從夢里醒來
逃逸向大地中心
就是這里了,中土
風(fēng)吹過莊稼,吹響彩陶
風(fēng)從她們的齒縫里
吹出成群的孩子
李東,1988年生于陜西洋縣,現(xiàn)居西安
熬夜記
夜色越來越深,最后一絲喧鬧
停留在街頭以遠(yuǎn)。偶爾有車輛駛過
如滾雷馳過,留下閃電的背影
獨(dú)坐深夜的人,在巨大黑洞里
尋找命運(yùn)的出口
打翻生活的五味瓶,揉碎回憶
給遺憾過往,虛構(gòu)一個新的結(jié)局
或者,將生活片段重新組裝
讓所有的相遇都留下美好故事
稿紙空白,夜色蒼茫
容得下一個人天馬行空的想象
在深夜,照亮房間的不是燈盞
是思考者閃現(xiàn)的靈魂之光
有一些透過窗戶,讓大地漸漸明亮
李越,1986年出生,甘肅永昌人
詞與物
它將來到。擁擠的房間騰開地方
訂書機(jī)蹄鐵
敲著記憶報(bào)到冊。
翻過一頁。現(xiàn)在是鐘,嘈雜的
市聲之鐘敲著腦袋,
心靈方寸的拳頭揮舞宇宙
與之對抗。
寧靜是詩的處所。喧囂退潮后
一切開始具有活力。
飄浮起來宣讀自身的文件
像圣諭說道權(quán)力。
筆躺著,躺著,文字獲得獨(dú)立
黑色意志力透紙背。
雷霆已歇,電話機(jī)溫馴地睡臥。
碎紙機(jī)里,語詞的破絮沉淀。
充滿謬誤的書寫!
蓄積陽光的金色礦苗奮力生長
森林眾樹拿光影說事
松柏淌著甘甜的樹脂。昆蟲琥珀。
李壯,1989年生于山東青島
熔巖:一個黃昏
熔巖從天上淌過去了
卻沒有將我燒死。多么慈悲
多么殘忍。隔著人間和飛鳥
隔著那層厚厚的、不可見的冷卻
它決定將我保留。它判我
用余生去慢慢、慢慢地?zé)龤А?/p>
多么輝煌的刑罰
我當(dāng)然不上訴。讓我恐懼的只是
一個人要有多少愛,要最終為此
接納多么大的哀傷
才有資格毀在這樣的黃昏里。
現(xiàn)在,熔巖真的淌過去了
夜的玄武巖正靜靜凝固
我寫下的句子也隨它封為化石
以另一種風(fēng)馬牛的形態(tài)
去挽留某些不可挽留的東西。
這有用嗎?當(dāng)我核里的火光
忽而亮起,又在有人注意之前
湮滅焦殞。這真實(shí)嗎?
當(dāng)熔巖的河面上很意外地
漂過一枚黃金的花朵……你看懂它了嗎?
你認(rèn)出我了嗎?
林森,生于1982年,《天涯》雜志主編
暴雨將至
怎么用一句話,在暴雨將至之時
裝下所有的雷聲?那轟鳴自遠(yuǎn)而近
帶著驕傲、羞恥和慚愧
還得裝下所有的雨水,讓句子濕潤
讓句子成為一口缸、一眼井或者一條
水位上漲的河
仍要裝下陽光——不甘褪去的那群小孩
它們在努力,從烏云的縫隙中鉆出來
那天那場雨也得裝下
那些消失在時光中的水
都得在一句詩中,閃耀光澤
那句話,我想不出,就像我想不出
天空為何那么空?裝下了那么多雷鳴、雨水和陽光
可它還是那么空
龍少,生于1985年,陜西西安人
白 ?描
這些風(fēng)的衣裳,云朵的衣裳
在陽光下堆積成山,白楊樹在盛大的黃昏里
投下完美的影子。流動的湖水和流動的蝶
正在風(fēng)中尋找雙翅,遠(yuǎn)處
叢林緩緩走來,樹枝上的灰雀是叢林跳躍的言語
我們站著,聽蟲鳴從麥地里緩緩傳來
一種鳴叫便是一種追逐嗎?
當(dāng)我靠近你,我們便是這追逐之外的寂靜
和草木達(dá)成難得的靜默
后來,蟲鳴安靜
只有星辰和高懸的月,成為夜晚
唯一的壁紙。
馬慧聰,1983年生于陜西神木
坦白書
我守著我的世界
天圓地方
我每天都在操心很多事情
比如核彈頭、水、黑洞、滿天星斗
我所操心的事情
基本與我的生活無關(guān)
我酒風(fēng)也不好。每隔一段時間
我都會斷片一次
把另一個自己放出來
教訓(xùn)一下自己
我恐高,我貪吃,我膽小
我用結(jié)結(jié)巴巴
來代替百毒不侵
馬文秀(女),1993年生于青海民和
身外的風(fēng)景
雪后三江源白茫茫一片
藏狐憑借本能在雪地里搜尋食物
鷹的翅膀上亮著光斑
身上掛滿了冬的凜冽與潔白
無邊的白,鋪在腳下
那不是雪而是大自然留下的足跡
生態(tài)覺醒者選擇
遠(yuǎn)觀稀有動物的遷徙
它們明白身外的風(fēng)景是自然的饋贈
鷹撲棱著翅膀,以洶涌之勢?
沖向?yàn)踉?/p>
驀回頭,人的影像
成了大地上一束行走的花
在雪中反光
馬澤平,1985年出生,寧夏同心人
心 ?結(jié)
我只在上灣生活過十年
余下的時間
我把它們交給求學(xué)
追逐文學(xué)夢以及在雨水中點(diǎn)燈
但我越來越懷念
閑居上灣,野性未泯的十年
每一天都有新鮮的體驗(yàn)
翻墻,摘杏子,摸瓜
掏鳥雀,捕兔子,甚至?xí)7陆橙?/p>
鍛造笨拙的鐵器
仿佛生活從來就沒有什么值得焦慮
仿佛上灣就是
我和更多的“我”搭建成的
方舟。緩緩駛離港口
駛往上灣之外,遼闊的虛無和空茫
我沉睡在這罅隙中
恭候光影在面頰上流動
但閉上眼,耳畔總有不息的風(fēng)聲
我想回到上灣去
帶著我的孩子和妻
我想在雨水中重新點(diǎn)亮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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